【9H/叶黄】八方看客
@2018叶黄结婚企划
*我是跑题的，就在这儿祝情人节快乐啦。
00
一场大雾锁了进山的路。
他撑一柄伞闯进去。
此人并非翩翩江南公子，伞亦不是寻常伞，玄铁为柄，秘银作骨，赤色蝠翼覆成伞面，净白大雾中分外惹眼。行至半山腰，遇一负薪人，问过路，便再次没入白纱透翠的山林。
负薪人忽而转了身，卸下背上那捆柴，解开绳子——
枯枝间，赫然躺着一柄锃亮的剑。
01
剑客持剑上山，山下冥河水流湍急，涉河而过时，随手拎了个小鬼到地府客栈陪酒。
“黄，黄少？”小鬼扒着桌沿，看着他咽了口唾沫，“你咋回了？”
“怎么，我回不得？”黄少天喉结滚动，从酒碗中抬眸，睨他一眼。
“那怎么可能呢！您啥时候都回得！”小鬼赔笑，“就是……阎王爷交代的事儿……？”
“要你瞎操心？你们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那家伙的命，是煮熟的鸭子，跑不掉了。”一碗黄汤下肚，黄少天的嘴终于空出来。
那小鬼长吁一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黄少天皱眉：“你们一群鬼神，怎的就怕了一个凡人？”
“噫！”小鬼抖了抖，牙缝儿里冒冷气，“那可不是什么凡人——”
忽的，笃笃笃三声，有鬼敲响客栈的门。小鬼回头一瞧便噤了声。“无常大人。”他凑过去，拱拱手，自知犯了错，一溜烟跑没了影。
一身黑衣的无常走到桌前坐下。
“文州？又要去索谁的命？”黄少天看他一眼，招手欲再叫一壶酒，被那黑无常摆摆手拒了。
“黑白无常缺了一半，如何能索人性命啊。不过混吃等死罢了。”喻文州笑道，“老板，一碟茴香豆，两份冥河醋鱼头。”
黄少天大笑，“混吃等死？你现在不就是个死人么！……慢着慢着！本少不吃这奇奇怪怪的鱼，你别给我点了，你要点了我这就走！”
喻文州只得吩咐说只要一份醋鱼头。
“话说回来，”黄少天凑近了点，啜着酒问，“那白无常……跑哪儿去了？阎王爷又为何要叶修性命？”
喻文州不答，却问他：“你答应了阎王爷取他性命，准备怎么做？”
“请八方鬼神，守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引冥河改道，圈山为阵，引其入，以山镇之，合力诛杀。”黄少天眉梢一挑，“可费劲了，小爷我可为你们跑断了腿。”他面色微沉，继续道，“事成后，便该你们兑现诺言。”
“那是自然。”
黄少天目光移开去，望向窗外黑得深不可测的冥河，河上笼罩着寒冷的雾气，那阴湿顺着他的目光爬上眼睫，让那黝黑的瞳孔失了方才逼人的锐气。
空茫茫一片。
“这个叶修，是怎么……怎么开罪了八方鬼神？怎么人人欲杀之而后快？”他轻声道。
喻文州摇摇头，黄少天也不知他是表示不知道其中缘故还是知而不言，只听他开口问：“你舍不得杀他？”
黄少天转回目光，一脸狐疑：“素昧平生，何来的‘舍不得’？我可不是什么善人。”
喻文州看着他的眼睛。
“……我只是总隐隐觉得，自己会后悔。”
黄少天顿一顿，站起来，拿起冰雨剑，眸光凝定，轻身疾去。
02
垒起七星灶， 铜壶煮三江。
摆开八仙桌， 招待十六方。
来的都是客， 全凭嘴一张。
叶修是在打盹时被黑白无常勾走了魂。
茶馆的说书先生技艺不精，说的乏味，他的眼皮越来越重，不成想一合眼，便来了两只鬼。
那黑衣的他没什么印象，白衣的着实让人眼前儿亮了亮，面容英朗，怎么看也不像个鬼，一袭白衣像是哪家的公子哥，只是身手矫健的很，又不像公子，倒像个少侠了。这黑白无常要拿绳索套他，叶修自然不会乖乖就范，与二鬼过了两招，这两只鬼一黑一白，性子也截然相反，黑衣的打不过，一声不吭地死磕，白衣的却气得跳脚骂骂咧咧——当然，也是和他死磕。叶修被这聒噪的白无常吵得脑仁儿疼，索性束手就擒，心道，哥就去你们地府走一趟，看看阎王爷到底要怎样——这黑心的阎王，让人死都不死个清净。
这一路可真长。叶修想。
一路上，他知道了黑无常生前叫喻文州，白无常生前叫黄少天——除了这个，还知道了白无常死后到生前的无数鸡零狗碎的事儿。
黄少天说，他一出生就被道士断言，这孩子慧骨灵根，日后定能修成正果，羽化升仙。
叶修说，那你现在怎么成了个鬼？
黄少天：靠！你这人怎么这么多嘴！反正不是凡人！差不多差不多！
黄少天说，他七岁便习得剑术，十四岁独闯江湖，就是……
就是还穿开裆裤？叶修接道。
他险些被暴怒的鬼暴揍一顿。当然，黄少天揍不到他。叶修足下轻踏，边躲边绕着黄少天转圈，这只鬼只顾着追他，忘了那根把他们连在一块儿的绳索。等他看见，已经迟了——叶修噌噌退远，那绳索便乖乖收紧，将黄少天捆了个结实。喻文州见状急忙解救，只是也迟了一步，此时的叶修也是一只无驱壳拖累的鬼魂，轻松迅捷地近了白无常的身。
黄少天眼见喻文州落后一步，自暴自弃地想，来吧来吧，鬼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还能死哪儿去？
叶修抬手，却只是捂住了他的嘴。
黄少天睁大眼睛。
少天大大，哥乖乖让你捆，拜托你，少说两句，歇歇，行不？他轻笑，嘴角勾起像月老殿前的月牙儿，又淡又远，分明是个魂，开口时却仿佛有鲜活的气息，如暗香袭人。
黄少天点点头。
叶修放开他，看他乖乖不说话，就绕开绳索。
操！叶修你纳命来！谁知刚一挣脱束缚黄少天便窜起来拳脚招呼。
叶修没想到这是位这么难缠的主儿，只得向前逃去。
03
山下生门，王杰希远远瞧见那人此时的肉体凡胎，不由心下叹息，自己门下怎就没有这般慧骨灵根的弟子。
等黄少天到了面前，开口竟是要在此时入山。
“不可。”他断然拒绝，“此时打开山门，那人便有机可乘。”
“中草堂仙君以治病救人起死回生为己任，素与地府不合，今日怎么百般相助？”黄少天问。
“党同伐异而已。”
“何党，何异？”
“遵天命之党，逆天命之异。”王杰希答。
“哦？他如何逆天命了？”他追问。
“弑君、改命，长生不老。”王杰希皱眉。
“他能长生不老？为何？”黄少天微惊。
“你应该最清楚。”王杰希拂袖转身。
冰雨寒芒一闪。
“你要闯阵不成？”
黄少天看着他，摇摇头，将冰雨插在一旁，盘腿坐下，“我要看看你们如何杀他。长生不老，那便是在地府消了名字的人，你们如何能杀他？”
“哈哈哈，他一介凡人，如何杀不得？”百花谷仙君张佳乐踏云而来，喜笑颜开。
“你们住在碧落三山，本该清净自持，怎么一个个都上赶着杀人，还这么开心？”黄少天费解。
“你请我们来的。”王杰希提醒他。
“哦，不是我，阎王请的。”黄少天觑他一眼，“对了，你们如何引他进山？”
“我们？”张佳乐疑惑道，“不是你吗？”
04
这一路可真长。黄少天想。
叶修被捆得结结实实跟在他后面，用视线把他灼出个窟窿。
不能回头。黄少天熬着。生前死后他都没输过，对叶修，他已先失一城，此时更不愿先开城门。
过奈何桥的时候要喝孟婆汤，叶修趁黑白无常不注意给倒了——从前做将军的时候，他经常这么躲庆功宴上的酒，驾轻就熟。他以为黄少天没发现，其实黄少天发现了。因为过了桥，那目光还是能将他灼出个窟窿。黄少天被烫得话都少了。
后来终于见到阎王，叶修问，我阳寿尽了？
已尽。阎王公正无私。
哦，那行，哥先回去杀个人，随后就来。叶修说。
你他娘当这儿是你家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阎王心里气得吹胡子瞪眼，脸上还是面无表情，问：杀谁？
当朝国主。
他还有十三年阳寿。
那可不妙，他还要活这么久，很多人都没得活了吧？叶修摆弄着手腕上的铁索。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上路吧。阎王下了最后通牒。
叶修抬眼，抱拳：恕在下失礼。
05
光被蚕食，天色暗下去。云层翻涌，风雨欲来。
“我？”
“不然你以为，这漫天鬼神，要你一肉体凡胎何用？真是让你替地府跑腿的？”
他还没说完，黄少天好像就明白了。
“你是阵眼。”
喻文州说，少天，你可知道为何你苦修无果，永堕红尘？
阎王说，待你除了叶修，前世罪过便可一笔勾销，从轮回中脱身。
可他又有点不明白。
“你在这里，叶修才会来。”
大地为鞘，冰雨带泥而起。黄少天向来路奔去。
“去哪儿？”
“回地府，看看清楚。”
看管花名册的小鬼们给冰雨剑锋让出一条道来，又颤巍巍捧出百年前的一卷。
叶修的名字上，覆着一笔锋利的墨色。
06
那是场几百年后小鬼们都心有余悸的混战。
整个地府，与一个人。那人一杆红缨却邪枪仿佛天生克制地府鬼怪，猎猎阴风都吹不动那玄红衣衫。他杀到阎王座前，手腕一翻，枪尖挑起阎王的冠冕。
这么重，戴着不累吗？叶修认真地问，我把他送下来与你为伴，如何？
索命的铁索猝然袭来，叶修退开一步，看到一黑一白两个身影，脸色变了变。黄少天抢攻，他抬手格挡，黑色铁索缠上手臂。
黄少天说，我从前是用剑的，一直用不惯这绳索，不然，不会败给你。他脸上没有表情，是苍白的，像一只真正的鬼，就是眼睛有点红，残红蔓延至眼尾，像凡间女子新婚的红妆，可一抬眼，又如刀尖的血。
那一战天地为之色变。黑白无常与叶修两败俱伤。小鬼们都说，后来的却邪有些抖，凡人之力，到底还是不济。
如果没有那一笔，白无常本应和黑无常一样，是地府史册上的英雄，是群鬼之首。
后来在诛妖台，黄少天望着高高的王座上阎王那顶本该被叶修挑翻的冠冕，笑得神采飞扬，他轻声说，我不悔。
不后悔什么呢？是不后悔划掉了叶修的名字，让他此后再不受地府管束；还是不后悔拼上性命保护了地府，保护了那顶冠冕？那时候，没有人问过他。
那时候，诛妖台前，熙来攘往，八方看客，没人知道，他对他的爱与职责都无愧无悔。
他想的是，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只拿出自己的性命，便得了双全法。
雷声滚滚，酝酿着永堕红尘的天罚。
07
大地忽然震颤。
一道闪电，割裂天幕，劈向山巅。
“那是什么？”王杰希凝视山巅之物，问。
“一柄伞！”
闪电一闪即没，春雷紧随而至，万钧之势，轰然落向伞尖。伞柄作引，雷电钻进山的骨骼石的脉络。
巍巍高山，訇然中开。
“阵破了。”王杰希叹息。
“这是哪门子的破阵法？！”
“我们又低估了他，”王杰希躲过不少滚落的碎石，拍拍衣上尘土，“万全之策？以山镇之，他这是教我们看看，山都劈了，还怎么镇，如何诛。”
到头来，没他们什么事儿。都是看客罢了。
08
雾锁深山，剑客负薪潜入。
行至半山腰，遇一山中客，玄红衣衫，撑一柄伞，握伞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此人却并非翩翩江南公子，伞亦不是寻常伞，玄铁为柄，秘银作骨，赤色蝠翼覆成伞面，净白大雾中分外惹眼。
“请问上山是走这条路吗？”
“是这条路没错。只不过不是上山，是上法场。”
山中客顿了半晌，轻轻笑。然后再次没入白纱透翠的山林。
负薪人卸下背上那捆柴，解开绳子，拣出枯枝间的剑，足尖轻点山石，追上去。
“你来劫法场的啊？”他拿那剑戳他。
山中客头也不回，一昧地躲，猝然转身，后头的人便撞进他怀里。
“不是劫法场，”叶修牢牢抱住了黄少天，在他耳边缓缓吐字——
“是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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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多少有点儿文不对题，只是自己一开始想写的梗。之前写过国仇家难，八方来援，这次想写八方看客，一心相系。
感谢喜欢，情人节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