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微命,一介书生。

【丞相】双鸿鹄(上)

* 《九九八十一》原作向,有私设

* CP:亮叶

 

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楔子

  

碧空如洗。

有早春新雀在屋顶戗脊上头啁啾啼叫,约莫是哪个僻静的博风板下又添了一个小小的巢。

晴朗的日子里,天空总是显得很高,高得孔明都不太确定自己是否曾经参透天机。他披着衣服在天井里站了一会儿,掐指算了算,然后转身走向蜀宅深处。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孔明不再用数术奇门已久,即使相比法术奇门,那才是他更值得仰仗的立身之本。

他穿过清晨静寂的抄手游廊,雀鸣渐渐清晰。

这儿。

游廊尽处,他眯着眼睛抬头,伸手掐了个诀。

巽字,风绳。

鸟鸣略显慌张。

他牵着这缕风去储藏室寻了个竹藤编的鸟笼,拭去灰尘,将雀送进去。他拎起来,往里瞧了瞧这强聒不舍的鸟儿,细细除去藤条上的毛刺。

挺好。虽然有些聒噪。他想。正好,可以给她解闷。

孔明拎着鸟笼,漫无目的地绕着蜀宅兜圈子。这个时辰,她还未醒,他不打算改变她的赖床的习惯。而晨光渐次泛滥,以鸟鸣为背景,他无意识地与一些零碎的记忆重逢——年纪大了就是这点不好,回忆总是无孔不入。

 

 

 

01

 

这一世,他找到她时,她已在水里泡了半个钟头。

他本是从不凑热闹的性子,见那儿围着一圈人,打算绕道走,可只消一眼,他便认出了那尾鱼。

那样沉静的眸子,背后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说铭刻着仁善也好,说酝酿着野心也罢。

孔明是有些好笑的。这人总说自己是鱼,怎么这一世,还当真跑到水里去了。这玩味也只有一瞬。女孩子看上去只有十五岁左右,衣着单薄,生着温柔敦厚的面庞,俯身在许愿池底摸索,神情专注,旁若无人。

他拿出贴身佩戴的玉石。纯白的顽石,开始萌发青翠的绿意。

这一世,是绿色吗?

如春草,如碧空,如欣欣向荣,草长莺飞。

许愿池中巨大的铜龟背上刻着一幅八卦图,明黄的银杏叶几乎完全将其覆盖。时值深秋,秋水凉,不怜香,不惜鱼。

双脚自己改了道儿,他拨开人群,在池边蹲下,问,姑娘在找什么?

一块钱。她答,没有抬头,声线软糯,有点抖。

这满池,到处都是一块钱。他失笑。

我要找我的一块钱。她只好继续解释道。同时,不停捡起池底的一元硬币,仔仔细细看两眼,又原样摆回去。

你记得它长什么样?他微微蹙眉。

记得的。她宽松的天蓝色裤子挽到大腿,外套扔在池边,上身穿了一件深灰色T恤,手脚冻得发红。

孔明站起来,向前迈一步,跨进许愿池。围观的人群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她这才抬起头来,池旁高大的银杏在风里瑟缩一阵,木叶簌簌而落,一片又一片,飘到她的短发间,掉进池子里,在她周身摇摇晃晃。她不解地抬头望着湿透了衣裤的男人,手心攥住一枚硬币,微微发热。

他摘掉她头上明黄的叶片,说,它长什么样子?告诉我,我帮你找。

有个牙印。她说,上面有个牙印。我咬的。

好。他俯下身去,又笑,姑娘牙口真好。

那可不。她当夸奖收下,嘿嘿笑着把手里的硬币摆回去。谢谢你呀!

不必。他回头,问,要原样放回去?

嗯!她点点头。不然别人许的愿就不灵了。石龟上说,硬币扔进来正面朝上,愿望就能实现。

孔明颔首照办。

突然地,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停顿片刻,随后径直从水底拾起一枚,递过去:是它吗?

她直起身定睛一看,他手掌心里躺着的,可不就是带着她牙印的那一块钱。

就是它!你怎么一下子就找到了?怎么找到的?她拽着他的袖子蹦起来。她的眼睛亮晶晶,如有春草摇曳,如有碧空万里。

水花四溅。

 

 

 

 

“先生,这么早?”华佗推开门,伸了个懒腰。

“你也一样。”孔明含笑颔首。

“嗨,我这是人民教师的生物钟,习惯了。”他摆摆手,“倒是您,这么多年了,还夙兴夜寐的,我都想给您颁个全勤奖了。”

“哈哈,我的奖还用文兵你发么?”

“是是是,主公可一点儿没亏待您。”华佗笑道。

孔明顿一顿,问,“文兵先生的玉石……还是白色吗?”

“是,”华佗也没遮掩,“先生,虽然我初世曾为曹操效力,但这一世并无阵营,我为您效力,您的主公就是我的主公,但对这一世的刘玄德忠心,我谈不上,玉石的颜色不会变成绿色。”

孔明失笑:“文兵,你误会了,我虽确有替主公招揽人才之意,却不会强人所难。不过是想确认一下,你的命格是否突破。”

“您是指,我之前的每一世华佗,都会归入曹操阵营……最终因他身亡?”

他点头,不再多言,拎着鸟笼走远了。

华佗将手伸进外套口袋,大拇指摩挲着那块浑圆的玉石,半晌,弯腰向隐没孔明背影的院墙鞠了一躬。

玉石的颜色可以变,每一世,不同的阵营都会有属于自己的标志性颜色。没有人知道,孔明的玉石曾有过多少种颜色。

不变的是,他的玉石在每一世找到她的那一刻起,变成她的颜色。

 

 

 

 

02

 

终于有好事者叫来了景区的管理人员。他们此举,被当做图谋许愿池中的钱,遭到安保人员的讯问。

不是不是!因为我只有这一块钱,我扔的时候没盯住它,不知道它是正面还是反面,万一是反面,我的愿望实现不了怎么办?我就想把它找回来再扔一次!她眼泪汪汪地解释。

安保人员面色和缓了一些,流露出怜悯的神情,转向孔明,你是她哥哥吧?

孔明一愣,犹豫片刻,点了头。

既然你妹妹有这类疾病,出来玩就得好好看管。他皱眉道,你们赶紧走吧,下不为例。

孔明默然,垂眸去看她。

她却无丝毫异样,如蒙大赦,一听这话,就兴高采烈回到池边,把手中已经焐热的硬币小心翼翼抛入许愿池中。

是正面!她嚷了一声,随后双手在胸前交握,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安保人员叹一口气,走开了。

孔明走过去拾起她的外套,拍拍她的肩说,穿上吧。

对了,你是谁呀?她问。

你可以叫我先生。他边回答,边帮她穿好外套,然后抬起头,眯起眼笑:你呢?

女孩的脸腾一下红了,答道:我叫洛小叶!老二老三给我起的名字!

老二老三呢?她忽然想起来他们。完了完了,我把他们搞丢了!她焦急地东张西望。

别着急,你先跟我回去换身衣服,然后我再帮你找他们,好么?孔明看着她通红的鼻子,也感觉到冷。

洛小叶的目光转回来,呆呆看了他一会儿,问:管饭咩?

孔明眉眼弯弯,笃定道:管。

 

 

他带她回到蜀宅。

这宅子他住了一百多年,这次,是刘玄德第二次到来,而他着实有些窘迫,因为并没有女孩的衣物。最终,他找了件自己夏天的黑色T恤先给她,然后趁她洗澡时,去敲黄月英的门。

洛小叶接过他的衣服时,脸上未褪的红晕又添了一抹,忽闪忽闪的眼睛,直望进他眼底。

月色入户,风过疏竹。孔明心下忽觉有点不妙。

 

 

主公是个女孩?黄月英把衣服交给他时再次确认。

孔明颇无奈,是的。

更不省心了。黄月英则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青春期的女孩子啊。

更像孩子。孔明道。

你还没告诉她你的身份吗?

没有,我还不知她是否知道自己就是主公。孔明也觉得自己这次过分谨慎了,补充道,贸然告知,恐怕会吓着她。

黄月英略显疑惑:你不必告诉我这么多的。她用一根手指挑起脖子上那根挂着白色玉石的绳子,晃一晃。

 

 

洛小叶在浴缸里呆了很久很久。

久到孔明都觉得不对劲,去唤她,她才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打开门。

白茫茫的水蒸气扑面而来,带着温暖的湿意和温吞的香气。孔明下意识地想,这姑娘,到底用了多少沐浴露洗澡,又用了多少……吹泡泡?

先生,抱歉,让你担心了。洛小叶穿着松松垮垮的长袖T恤,规规矩矩站在浴室门口,低着头说,又扬起头看他:先生,我第一次用浴缸洗澡耶!特别好玩!

她的嗓音里有一道昂扬的亮色,在粘稠的空气中开辟出一条道路,笔直通向他的耳畔。

孔明找出她藏在长袖子里的手,十指都泡出了白色的皱纹。他走进浴室,手探入浴缸试了试水温——他料的果然不错,她根本不知道加热水。

他轻轻叹了口气。刚刚,他生平第一次,希望自己的预料出现错误。

 

 

他把黄月英找出的衣物交给她,等她穿好,便给她吹头发。短发干的很快,她全程都安安静静,期间,他将吹风机拿得近了,烫着了她,她瑟缩一下,一声不吭。

她的瑟缩和安静,像一根极细的针,猝然扎进了他身体的某个部分。

那日,孔明停了吹风机,愣在那里良久也没有彻底意识到,自己方才是怎么了。千年光阴,他身体的那个部分麻木太久。而这根针太细,要在之后的很多年里隐隐作痛绵绵不绝,才被慢慢察觉。

那日,最终只是洛小叶转过身来,没心没肺地笑。她小心翼翼抱住他,安慰他说:先生,我不疼,真的!先生给我吹头发可舒服了!真的真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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