遐依

*《我在故宫修文物》设定

*卡文结束

*求评啦

24

“沐姐，老师他们要开始了。”
苏沐橙早知道叶修三人要冒险攻关，此时乔一帆得知了进度有心来喊她，当即从工作中抬起头来：“走，咱也去看看。”
这是个晴好的早晨，开工的好时机。苏沐橙到场时，三人已经开始了。
“沐橙来啦。”叶修头也没抬，招呼了一声。虽说三人都至关重要，但仍分主次，她一看，便知道，是叶修与黄少天主攻，魏琛居于次。
这俩人，让青铜组这位元老都心甘情愿打下手了。苏沐橙望着他们专注的神情，勾起了嘴角。那三双手进行着比精密的仪器还要稳的操作，她甚至没有为他们担心，因为深知这样的合作会达到怎样的巅峰，以及，其中有她最信任的人。
她眉眼弯弯，想，如果可以，真想一直这么看着他，看着他所追求的都实现，所爱的都得到。然后她就可以一直做个给他跑腿的小女孩儿。
一帆在她旁边小声感叹了一句：“老师和前辈真帅啊。”
苏沐橙笑道：“当然，认真的男人最帅了。”
他们沐浴在柔和的晨光中，浮尘游弋于周身，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离，所处他国。
但声音源源不断从那个国度传了过来——
“老叶，你刚刚洗手没？我怎么觉得这手柄滑腻腻的？”黄少天盯着千机没挪眼，接过叶修递来的工具，边操作边道。
“是你手心出汗了吧？”叶修帮他固定住千机一端，说。
“去去去！本少怎么会紧张得手心出汗？干这行多少年了，又不是愣头青实习生。一定是你早餐吃的包子的油！”黄少天抬胳膊让进叶修的右手，嘟囔。
“瞎说，我早餐吃的馒头。”叶修抽回手，看一眼魏琛那边准备工作的进度，取了一件新的工具道。
“好吧好吧，我以为你也吃了包子……讲真，门口新开那家挺棒的，就是店名有点绕，叫什么……”黄少天把右手工具递到左手，辅助叶修进行下一步骤。
“包子的包子铺。”叶修在千机上动作着。
“诶对，那家店老板好像就叫包子。你怎么知道？”黄少天用右手接过浇铸工具。
“我认识老板。”叶修撤走，从魏琛那里取到加热完毕的烙铁。
“你……”
“够了啊你们俩！关键关键！”魏琛拿出引流工具，终于听不下去了。
苏沐橙憋着笑，默默感谢魏琛——是啊，太毁气氛了。
那俩人用战矛与宝剑在雕琢一枚钻石，每一枚钻石都是绝世孤品，成败在一息之间。他们谈笑着踩在刀尖上舞蹈，游刃有余。
但这种时刻的谈笑并非“小儿辈，大破贼”，而是“洗手没”“早餐是包子还是馒头”“你怎么认识包子铺老板”此类命题……那些无声的壮怀激烈，只落得个滚滚长江东逝水，奔流到海不复回。
并且……真的很吵啊。苏沐橙抿抿嘴。
而两位当事人在对话的全程目光都没离开过千机，对此浑然不觉，这时一起抬眼望向魏琛，神色无辜——黄少天是真无辜，他话痨惯了，工作时说话照样精准无误，魏琛其实是早就习惯了的。
“注意。”叶修已经继续投入工作，手中准备就绪，提醒两人。
黄少天知道这个“注意”后面要说什么：烧热断处后立刻浇铸，量要精确，最好一次完成不要间断。
他们已经在千机的局部复制品上演练过一次，很成功。
“OK。”黄少天点头。
魏琛严阵以待。
叶修手腕一沉，悬停于千机上方的烙铁在裂隙断口处落下滚烫的吻。
苏沐橙屏住了呼吸。
心脏砰砰撞击着氧气，仿佛要将其排空，鼓膜被寂静振动。青铜无声尖叫，高热中渐渐改变固守千百年的属性。
“看我的。”叶修撤手的瞬间，黄少天上前，嘴里的话罕见的比动作慢了半秒结束。
液态的金属漫入罅隙，一条极细的粘稠的溪流，蜿蜒着，悄然覆盖这岁月长河中从未愈合的，青黑色的伤口。
裂隙一分分变浅。
严丝合缝。
时间像一根柔韧的拉面，无限延伸，千机与却邪重叠，优雅至极地挥舞起来，霍霍剑光中，殷红的血砰然绽放成一蓬雾状花朵，不，不是花朵，是一蓬扎根在朱墙之上的荒草，刺破青空，留下疤痕……疤痕生长在了剑身，岁岁年年，不愈合、不绵延，只是等待……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溪流蜿蜒着，涌入罅隙，如同血液重新鲜活，充盈的，不只那道伤口。
还有他的心。
黄少天的眼睛愈来愈亮，表情却始终沉着。这一刻，他清晰地知晓，终此一生，他再没有别的去处。
再没有别的去处，能给他这样的美，这样的抚慰，这样的充实，这样的……荣耀！
黄少天忽然很想抬头看看就在身旁的的叶修。
空前绝后的配合，只有他。只有他可以同他完成。
所以，黄少天迫切地想要确认，这个人，是否也和自己一样，认定这一点。
但是他不能。他克制住自己，死死盯着千机身上那条正在愈合的伤口。
仿佛在惩罚他看似无足轻重的分心，剑身倏然暗了下去。在完成浇铸只差毫厘的时刻，裂隙的深浅，看不见了。
是一片云，恰巧遮蔽了太阳。

25

自然光锐减。
黄少天的呼吸猛然重了。
他的操作仍然没有差错，但现在，他必须凭仅仅一次演练的经验，预估出收手的时机。
可以吗？黄少天问自己。
出乎意料的，一只手轻轻覆盖了他正在操作的手，然后稳稳握住。
“没问题的，少天。”这只手的主人回答了他。叶修的信任，密度极大，沉在他的口吻中，他的掌心里。
那掌心里的热意，像一场江南梅雨，绵绵密密，落到他手背的皮肤上，下渗，汇入奔腾的血液，将其平复为静水，再下渗，浸泡骨骼，令其不再干涩……这雨，不断向他身体更深处推涌。
是的，为什么不可以？黄少天笑了。
收！
两只交叠的手同时撤回。
这一声喊，他没有出口，叶修却有如亲闻。
“老叶！”黄少天振动声带，竟有些抖，“成了！”
魏琛都悄悄攥紧了拳头，闷声道：“成功了。”
“嗯，成了。”叶修缓缓吐息，牵动眉眼，勾勒出一个由衷的笑容。
“成功了！”更大声的一句迸出喉头，仿佛才走出迷茫，迫切得恨不得跳过声带振动的环节。黄少天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住了叶修。
苏沐橙看见，叶修僵了半秒就伸出手，从他腰间向上，落定在脊背，将那个青年抱了个满怀。
没有镁光灯，没有礼炮，没有嘉奖，甚至没有灿烂的阳光——他们就以一个拥抱的姿态，虔诚庆祝这样一场没有硝烟的大获全胜。
这样的战争，大大小小，每一天，都在这里上演。
他们就好比身怀屠龙秘术的高手、削铁如泥的利刃，却甘愿在永远鲜有人问津的红墙内埋名淬火，回应那些已经等候了千百年的伤口，回应……无边的寂寞。

这个拥抱太突兀，太情不自禁，稍久一点，两个人便都有些僵硬。
“少天，恭喜恭喜！”苏沐橙在这时走上前去。
黄少天眼睛亮一亮，松开叶修，一步跨过去抱住苏沐橙：“谢啦，苏妹子！”然后松开，又抱住乔一帆，哈哈笑着说了声“成了”。最后站到魏琛跟前，魏琛一挥手嫌弃道：“去去！腻腻歪歪的，老夫不需要。”
“切！老鬼！”黄少天撂下一句，转身就跑出门，远远嚷道，“这把剑总算是搞定了，我去把箱子里的任务条子销了！”
叶修看着他背影笑笑，摸出烟来就去推自行车，对屋里人说：“憋坏了，出去抽一根儿，别告哥早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