遐依

*《我在故宫修文物》设定

*剧情向……唉，进度太慢。

26

木器组没有人，黄少天把兴奋的心情拾掇拾掇才想起来，人家去南京出差了。
出差前木器组的人都结束了各自的任务，木箱子里只剩下了两张便签。人都走了，剩下那张是谁的？黄少天眼尖地把自己那张握进手中后，又伸出食指和中指夹出了另外那张，疑惑地想了想，索性打开来——
“啪”的一声，桌面振动。
两张便签在这个猝然砸向桌面的拳头里，被攥成一团。
黄少天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停顿了一瞬，按熄屏幕疾步往家里赶。
此时的黄少天并不知晓，这个以百分之百的冷静做出的决定，在往后很多年里，偶尔想起，仍会让他隐隐心疼、后怕不已。

叶修抽完一根烟便骑了车回来，苏沐橙和乔一帆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叶修四下一望，只看到魏琛在桌前认真鼓捣着千机，估计在进行善后事宜。
“少天呢？”魏琛问他。
“我哪儿知道啊。”叶修拖了把椅子坐到自己桌前。
“我还以为那小子找你去了。”
“他又不抽烟，找我干嘛？”叶修奇道。
“他不一直惦记着叶秋吗，现在应该知道你就是了吧，没缠着你问这问那？”魏琛手头工作没停，就这样和叶修聊起来。
“嗨，没幻灭就不错了。”叶修笑。
“你居然还有点自知之明啊？”
“比不上您呐。知道自己不行了，这么快就退位让贤。”不像魏琛损得不痛不痒，叶修一开口就是攻心的。
“老夫是关怀后辈！”
“你这个后辈可不得了，”他见好就收，“天天一起工作，哥耳朵都起茧子了。”
“哈哈哈谁让你为老不羞还和那小子斗嘴。”魏琛对自己爱徒的缺点也十分得意。
叶修没答话，是开始提笔行文了。
静像一条蛇，慢条斯理地活动起来，在室内来回游走。
抹布，颜料，图纸，青铜器……没什么章法的横陈于桌面，透明的蛇穿行其间，爬过它们的身躯，同时爬入温吞的水状的阳光。
终于，某个时刻，声带无预兆的振动将蛇惊逃。
“突然从陇西调回来，没这么简单吧？”魏琛似是随口问道。他看着结束了收尾工作的千机，问那个将它带来的人。
“你说呢？”叶修手里摆弄着一支没点燃的烟。
“你在史学界也算是老资格了，何必淌考古那块浑水？”
“老夫聊发少年狂呗。”那支烟在两根手指之间立住了。
“屁，跟我这儿倚老卖老？你才三十出头，大好前途，何必跟那些人较真儿？”
空气如同实质，要沉淀出点什么似的往下压着。
“研究所开会做的决定，我可没干什么。”叶修只是淡淡的。
“鬼知道他们跟你什么交情，帮你打的什么算盘。”魏琛不屑。
“这你可就想错了，以老韩他们的能量，要真是和我一伙儿的，为什么不在我刚被调下去的时候拉我一把？”
魏琛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烟换牌子了？”
叶修手上便是一顿：“哟，眼神儿不错。”
“叶大教授以前抽的可不是这么劣的烟。”魏琛却不是看到的，叶修刚刚一进门就是一股他闻不惯的味儿，半辈子的老烟枪了，拿鼻子想也想得到是怎么回事。
“副教授，副教授！什么烟不是抽啊，再说又没亏待你，不还是给你派的老牌子嘛。”这人老神在在道。
“别给老夫端着了，你在下面搞什么把自己搞这么穷？几个烟钱拿不出来？”魏琛再没耐心跟他打机锋。
“还真拿不出来。”叶修笑笑，“你是不知道学术界的行情，僧多粥少，我去的那个小地方，项目报上去就石沉大海，资金批不下来，想挖出点东西，可不得自己掏腰包。”
“这种工程你一个人也搞不定啊？”魏琛惊了。
“不是我一个人。弄了下招商引资，有个姓陈的老板来投了资，但不太够，我就补补缺口。”
“招商引资的活儿也归你？你这学术工作搞得也太不纯粹了吧。地方上那些人都吃白饭的？”魏琛高了两个音调。
蜷在他桌边的烦烦惊起，弓着背戒备一番，最终疑惑地看一眼魏琛，扭头走向屋子另一边，跃到叶修怀里去了。
温吞的日光如潮水褪去，桌上的青铜器蒙上一层浅浅的灰。
“哪儿能呢，但他们没资源没人脉，说实话，也没多大能力。”叶修摸着烦烦柔软的颈窝，一板一眼地跟人解释。
“唉，有能力也不至于去那个穷乡僻壤坐冷板凳……”魏琛话只说到一半，生生断了。
怎么不至于？他眼前这个人，有通天的能力，却正是在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山坳坳里，坐了整整两年的冷板凳。
叶修听这戛然而止的话，心下亦是了然，抬头挑挑眉：“我说老魏你到底跟这儿管什么闲事？”
“什么叫管闲事？老夫好歹也是历史工作者！”魏琛一个男人，那点情绪一下子就过去了，“少天跟我说过你研究的东西，那一块的考古，陶轩那群人不是已经有定论了？教科书都省略掉的一段，有什么好纠结的？”
“不只。跟你这老本行的历史有关系，”叶修摇摇头，指指桌上的青铜器，“我还没得出结论，现在不方便和你细说。”
魏琛哑然。
没结论，不方便。这最老道的太平拳，四平八稳滴水不漏，只提醒了魏琛一个事实：永远别妄想从叶修嘴里占到便宜，抑或是，撬出什么他不准备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