遐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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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叶修黄少天列传》，无本纪，无世家，全书独传，定为野史。

原书名不可考，笔者再三斟酌，取旁作之名以冠此书，略表其情。

是以——《山河故人》。

 
 ——你背对着山河一步步走向我，

你脚踏着山河一步步走近我。

01

黄少天者，华夏蓝雨人，第四纪元蓝雨内阁首席剑客，人送封号“剑圣”。

“喂喂阁下请住手这是我的，你挡着我的剑了。”

叶修打量着眼前这个黑发碧眼，从树枝上利落跃下，震偏了他的长矛又冲他吵嚷的剑客，想，自己已经知道他是谁。

荣耀第四纪元，嘉世式微，王朝告终，群雄逐鹿。

蓝雨为其一。

但他没有想到蓝雨内阁成员全面洗牌，最终角逐出的这个王牌……是这样一个少年。

十七八岁的模样，似乎是混血儿，一头柔顺蓬松的乌黑碎发是华夏血脉，一双蔚蓝的眸子配得恰到好处。

目光，剑影，步伐，身形……以及交手时停不下的言语轰炸……一切都是欣欣向荣锋芒毕露的模样，朝气蓬勃得令人羡慕。

叶修这样想的时候并没有记得，他也不过是个二十二岁的青年而已。

长矛收，他看了眼向层层山林中逃远的野兔回头笑：“这下我们俩都得不到咯。”

“我看未必吧，你得不到别把我也带上，本少没那么逊！”黄少天也笑，露出一颗虎牙，却是桀骜，剑尖点地整个人跃出，蓝衣翻飞，几个起落间循着兔逃遁的方向消失在叶修的视线中。

叶修并不执着于这只兔子，也不知道自己和这剑圣有何过节，黄少天此举更像是负气而为。

但当他准备离开时黄少天回来了。

剑圣手中是不带血迹的冰雨剑，和一只被一剑封喉利落解决的兔。

“你为什么来蓝雨，叶秋？”

黄少天将提着兔子的手伸到他面前，问。

“剑圣大大怎么知道我是叶秋？”他可是第一次见这位。接过兔子，又好笑：“既然给我，方才又何必跟我抢？”

“你不也认出我了？嘉世叶秋素来低调，世人不识其面，然而一杆‘却邪’枪独步天下谁人不晓，能接我一剑的，除了‘却邪’，还有何物？”剑客说得坦然，全不存倨傲之意，“当然有必要，这是我的目标，现在给你是看你赶了一天路都没吃东西的样子太狼狈所以赏你的，要是刚刚被你截走算怎么回事！”

“那么你为什么在这里？魏琛呢？”叶修边俯身收集枯树枝边问。林梢上的阳光渐次隐没，天开始暗了，而他确实已经一天没有吃什么东西。

“魏老大已经不在蓝雨了。”黄少天没有告诉他自己在内阁议事议烦了偷跑出来闲逛，只回答了后一个问题，忽然蹲下来用冰雨剑划拉地上的落叶和沙土，划划抹抹，最终留下“蓝雨”二字。

黄少天原只比叶修矮少许，这样倒让人将头顶的发漩一览无余，叶修发现这人的发间携着一片墨绿的叶，约莫是方才在林中疾走蹭上的，愈发觉得这江湖风传的妖刀剑圣似乎不尽为人所知。

“这么早就退位让贤，老魏不行啊。”叶修叹，意味不明。

“靠靠靠，你才不行你才不行呢！魏老大怎么会有你这么心脏的损友，他现在退只是为大局着想而已，他也不好受啊你怎么这么说！”

“淡定啊剑圣大大，我记得蓝雨这个时间有晚集训的规定吧？你偷跑出来应该也没吃晚饭？兔子烤好了分你一只腿怎么样，只是没有盐啊真可惜。”叶修手腕翻动，却邪枪在他手中疾速旋转，最前端的玄铁枪尖摩擦着一段枯木，迸出火星，闪出火花。

“谁偷跑出来了谁偷跑出来了！而且分我一只腿这种话你真是好意思说哈？！”黄少天嚷着，目光却沉静，落在叶修被火光映照的手上，那只手修长优美，但他知道掌心会藏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茧。

 
手中的茧每厚一分，他们就会欣喜轻松一分，因为享受这样的进步……也因为在明明暗暗的刀光剑影里，生存的权利从不会留给弱者。

 
 那天后来叶修还是分了黄少天半只兔子，野兔肥硕，两人都堪堪吃饱。

香气缭绕着篝火，将那个傍晚熏成暖色调，叶修的表情安然，山河浩大，尽皆沉默。

他说：“魏琛不在，我回去了。”

黄少天一直记得，那只烤兔没有放盐，可是火候刚刚好，酥嫩鲜美。那是包括后来风声鹤唳的六年里，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但他直到那天他离开也没有问，为什么曾经缔造了嘉世王朝的三军统帅，江湖上的神话，前往他国拜访故友却一无所有，没有随行，甚至没有干粮——一身素服，天地逆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