遐依

私设如山，感谢喜欢

===

七点钟的晚市已经精神抖擞。
鳞次栉比的食肆店铺吐纳着人群，肺活量惊人。
黄少天是在拎着两大份过桥米线和一碗杨枝甘露走到晚市街口的时候看到那个南瓜灯的。
——今天万圣节啊靠！他应该好好准备准备扮鬼吓叶修或者名正言顺地去劫掠甜食的啊！
叶修退役后黄金一代都对冠军志在必得，那人说是继承家业，但老爷子还倍儿健康，也没什么真的需要他操劳，黄少天反而更忙些……真是忙忘了。
他压低帽檐走过去准备买一套万圣道县来玩玩，虽说这么些年了，叶修一次都没被他吓到过。
无论自己是巫师，是狼人，鬼魂，还是木乃伊，叶修总会是同一副面目：顶着一张嘲讽脸问他“少天几岁啦？”，然后无视他狰狞恐怖的扮相或稀奇古怪的道具，径直上前抱住他，一贯的慵懒模样，轻轻的，手扣在他侧腰上，下巴搭着他的肩在他耳畔说，节日快乐，我的少天大大。
“少天？”面前响起惊讶而犹疑的女声，把黄少天吓了一跳。
粉丝？被认出来了？不，这个称呼——
黄少天看着面前这个短发，衬衫，黑眼镜的女生，有转瞬即逝的讶异：“嗨~怎么在这儿卖这个？”
他笑，便如阳光，必能融化冰雪治愈沉疴。
女生作释然状，答：“读博也没什么收入，来兼职给自己赚点生活费。都让父母养这么多年了。”
“哈哈好孩纸！你的生意来了，快卖我几件最惊人的……”黄少天边低头忙着挑拣边喋喋不休。
“谈恋爱呢你？”她拿着小本子写着什么，间或笑问。
“哪呀，结婚了。”他扬了扬手中的饭盒，抬头时眼里光芒万丈一如既往，只是温柔包裹着锋芒，有缱绻的味道。
她没有说话。
最后黄少天选了全套的万圣装扮，可是结账时她坚决不肯收他的钱。她说，就当是我随的份子钱，祝你们幸福。
于是他不再执着，回赠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匆匆回家。
家里那口子一定在等他。
他曾见过他站在巅峰向他伸出手，也曾见他身陷泥沼安然自若，他尝过他的吻也呛过他的烟。
他们认识好多年，从友情到爱情，未来到亲情的过渡可能也无可避免……可是一直——风雨如晦，情比金坚。
他们没有婚礼，但他们一定会幸福。
黄少天有莫名的自信。

半路上下起雨来，他下了车在雨中跑了一段遇上出门接他的叶修。
叶修给了湿漉漉的人一个稍久的拥抱，觉得热传递不再作用才将人放开，然后一手撑伞，一手握住他的手揣进温热的衣袋。
黄少天这才发现已经秋天了。
秋雨绵绵。
“没看见下雨了，就呆在车站打电话给我啊。”叶修咬着并不打算点燃的烟，边走边数落他。
“靠说得轻巧你不用手机那么多年，弄得我现在总不记得你有手机了好不好！”

到家黄少天买的东西已经凉了，却发现厨房砧板上是正切了一半的土豆丝。
“咦老叶今天你下厨啊？”
“今天不是万圣嘛，打算做的，不过才刚开始，你这不是买了吗，热了吃吧。”叶修在客厅收拾他带回来的东西，“诶话说回来，我今天怎么接到的是个人而不是小怪兽？”
“去你的小怪兽。”黄少天站在灶台前嚷回去，想起叶修退役，他们刚开始在一起时，叶修学做菜切了手指——前职业选手的手指，用剑圣的话来说就是，一场比赛几十万上下，还不带那四个总冠军的奖金的。剑圣大大顿时就心疼到炸毛——当然不是因为钱。他抓过他的手腕，无措之间低头吮上那受伤的指腹。
叶修像触电一样收回手挑眉看他，伤口顿时又滚出血珠。
“干嘛啊老人都说唾液能消炎止血，我是为你好！”他瞪眼，完全没有意识到这行为有多撩人。
后来血是止住了，但少天大大还没吃上饭就被人给吃了。
“少天，你来一下。”叶修在不知情时阻止了黄少天面部的升温，只是语气有些奇怪。
黄少天走过去，看见他从地上捡起一张字条，刚买的万圣服装放在一旁的沙发上，看样子是它们掉落的。

是她的字迹：
少天，对不起，从前不懂得很多东西。
谢谢你还会对我笑。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说对不起挺没意义的，不过我这个心结，总要解开才好。

叶修笑着问他这是遇到谁了，眼里却很认真。
秋雨绵绵。
黄少天坐下，看着窗外擦黑的天，和着雨声开口：“什么呀……不就是，就是个初恋的女生嘛，当时其实太小了，都不懂怎么谈恋爱，我觉得喜欢人家就应该关心她嘛，不同班，就每天早中晚QQ上问好，刷屏什么的……结果，人家嫌我烦，就分了呗。”
雨声愈疾。
黄少天最终没有告诉叶修，分手那天晚上他负气去了网吧，恰巧荣耀更新了一区那天开服，他听着外头的雨声满不在乎的敲上ID——夜雨声烦。
烦？本少就这么烦，怎样！
自此，肩扛荣耀，虽千万人，吾往矣。
其实他清楚，自己几乎每个雨夜都会失眠。这是这具身体奇怪的惯性，与生俱来——夜雨声烦夜无眠。
“那少天大大长大了还是没变啊，一样刷哥的屏。”叶修眼尾上扬，口吻淡然。
谁没个过去……何况是，这么耀眼的孩子啊。
“老叶你也嫌我烦？！！”只是眼前人忽然像是生气了。
叶修愣了一下，俯身吻了这人上一秒瞪圆而这一秒垂眸颤睫的眼。他不是他当年喜欢上的那个不领情的小姑娘。黄少天也不再是当年鲁莽青涩把好感当喜欢的少年。
“谁嫌你烦？反正不是我。”他说，“少天，喻文州有没有夸你嘲讽力与日俱增？”
黄少天疑惑的抬眼看他。
“沐橙倒是说我……越来越话唠了。”叶修轻声笑。
有人说，爱是日久天长的相互渗透。
当我们奔赴彼此的生活，就已然义无反顾的包容了对方，因为这个人就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黄少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瓷白。
有清淡的阳光奋力从窗棂格子跃进来，一缕缕浸润了湖蓝的被褥。
“早安，少天。”浸润了叶修带着笑的眉眼和声线。
黄少天抬眸看去，觉得这样睁开眼的每一天，都可以称之为节日。
两人维持着相拥而眠的姿势，默契的，叶修没开启嘲讽技能，黄少天没开启话唠模式。
“昨夜雨声疾。”他在叶修的注视里重新阖上眼，自言自语一样说。
然而我一夜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