遐依

*摸鱼，一发完，有感而作，但一向的HEHEHE

*算是 山河故人 的番外吧。

*ooc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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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终于到了这一步。
竹叶零零星星地飞落，在半空翻转，缓慢，静谧，却又锋利。
他穿过幽深的竹林，从发顶摘下一片枯黄的竹叶，想起叶修也曾对他做过同样的事。
那时他的手很好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终于到了这一步。黄少天想，老叶这个老不羞，自己说过的话都做不到，哼。
他张开划痕密布的手掌，这双手曾经让他引以为傲，它能挽出天下最繁复的剑花，也能使出最凌厉的剑法。
那片竹叶从指缝坠下。
“悔否？饮否？”这时有人问他。
他抬眼看去，方才刚从幽暗的竹林中走出来，一时不能适应瓢泼的天光，无法辨认几步之外的人，但大概又是那个老妪吧。
“否。”黄少天昂首笑道。

02
穿过竹林之后，是一座村庄。
有袅袅的炊烟混入晚霞，婀娜着，仿佛凝滞在那里。
黄少天拍了拍灰蓝的衣袍，用无数途径此地的旅人一般的步调走过市集和民坊，走过酒楼和马厩。
他觉得累了，就坐在喧哗声里歇一歇，一停下来，就能看见第一次叶修是如何带自己逛这市集，铁匠铺前他是如何夸口蓝雨的铸剑之术，后来是如何在酒楼里听曲儿，说了什么，又因哪一句气了，因哪一句笑了。
黄少天想到这里，就又站了起来。
“悔否？饮否？”身后又有人在问了。
他已经不用看，就知道是那老妪了。
“否。”他继续往前走。

03
城门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驻足了一会儿。
不知道现在这守城的将领会不会百鸟阵呢？
哈哈，不过，就算会，也不会像老叶那个奇葩那样用这种阵法守城啦。
只有叶修那样的妖孽才敢干这么不靠谱的事。
黄少天不自觉的咧嘴笑起来。
出了城，入了夜，他才觉着冷，把手缩进袖子里，又紧了紧衣襟。
他是南方人，一向怕冷，但是叶修的手总是热的，这人很自觉的在他冷的时候把他的手抓过来，好像那是他叶修的私有物。
黄少天开始还奇怪，后来渐渐就不在意了，既然鸡蛋好吃，为什么非要弄清楚母鸡是怎么下的呢？
不过这时候可就不能指望老叶了。
“悔否？饮否？”她又问了，像是只会说这两句话似的。
“否。”

04
河终于出现了，那条他已经知道它横亘在他必经之路上的河。
黄少天一路都等着它呢。
现在我要过去了。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满意地望着它，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悔否？饮否？”
真烦啊，老叶总嘲他烦，一定是没见识过这个人有多烦啊。他想把这些吐槽都说出口，却又想到现在是没有人听的，于是又都咽了下去。
“否。”他都懒得做多余的表情了。

05
河水非常凉，凉得刺骨。
黄少天抹了一把脸，逆着水流一步一步地踩在河床坚硬而圆润的石头上。
他看不到河对岸在哪里，但是他知道方向。
真冷啊，他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老叶除夕连夜追他到蓝雨的路上，北风是不是也有这么冷？他想着就打了个寒颤，可不是，那可冷多了吧。
所以他才坚决拒绝了和他在兴欣境内定居的提议。
嘿，定居在南方真是个明智的决定啊！也亏老叶会搭房子，虽说手艺烂吧，但那小茅屋现在还没塌呢。
“唔！”黄少天忽然一脚没踩稳，整个人栽进了水里。
几大口水下肚，又顺着流向往回退了几步，黄少天有点窘的重新定身，由内而外都渗着寒意了。
幸亏这里没人啊，不然自己堂堂一代剑圣，这个样子被人看去可怎么得了。特别是老叶，抓着人的把柄可就记一辈子了。
就是自己先喜欢上他的怎么了，后来不是他先表白的嘛，也不看看他每回在床上那副把持不住的样子！还说他欲求不满，哼，本少哪有。
河水拍打在黄少天脸颊上，明明是冰冷的，脸颊到耳根却是一片温热的绯红。
又是一道暗流，黄少天咬了牙撑在原地，耳边传来不甚清晰的问句。
“悔否？饮否？”
“否。”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在水里吐出这一个字，黄少天从没觉得原来说话如此艰难。

06
他上岸的时候，天光乍泄。
他瘫软在河岸无法动弹，觉得从每一根头发到脚趾头都化成了水。
他很想睡过去。
他不能。
“老叶……”黄少天用自言自语般的声音唤。
“老叶……我来了。”他继续说。
“老叶……你在哪？”
“老叶……我们不是约好了吗？……你不守信用，你不守信用就算了，现在我来了……我知道你一定在等我啊……所以我一到这里就赶来了……我知道你在，也不怕你笑话我了，本少现在走不动了……你他妈快来拉我一把……老叶。”
黄少天翻了个身仰面朝天，断断续续地，几乎要把一路上没说的话都补给他。
他说着，说着，眼眶有一点红了。
“老叶，我想你了。”他说。
唇忽然被凉凉的柔软覆盖。
他在深吻里捡到破碎的句子。
“少天，你终于来了。”
他睁开眼，看着叶修闭目吻他的模样，那么认真，和很多年前一样。
叶修的唇再也不是温热的，他也一样，可是，他们都还可以感觉到对方。
“少天，抱歉留你一个人。”
叶修抱住他，将他的头搁在自己的肩窝。
“我也很想你。”

07
江湖上有很多有关斗神和剑圣的传说。
故事的最后，说他们都在垂垂老矣的时候无疾而终。
故事里说，剑圣最后一次话唠，是在斗神的葬礼上，蹲在碑前。

传说，奈何桥头，拒绝饮下孟婆汤的人，将无法得到渡者的引渡，只能孤身泅过湍急奇险的忘川，去寻那个无论如何都不愿忘记的人。

那个抵岸的黎明，黄少天累瘫在叶修怀里，但神采奕奕地说了很多。
他笑着回答他失而复得的爱人：
因为啊，有人说过，渡得过去的，是湍急奇险的长河，渡不过去的，是生生世世的思念。
所以，老叶，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