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微命,一介书生。

【叶黄】皮格马利翁猎人

* 一发完

*赏金猎人设定(私设多)


00

时间向前对折,那时我还不到二十岁,是个毛头小子,而我的哥哥还在世。
我们生来就注定要成为赏金猎人,原因不过是,赏金猎人资格考试的考官之一是我们的父亲。我和哥哥的人生就此被他的荣耀绑架,像耶稣的肢体与十字架重合,最终将以一个殉难者的姿态结束这一切——至少当时我是这么认为的。
赏金猎人是一个高危行业,每天都有猎人为了丰厚的赏金铤而走险。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猎人资格考试就是这个残酷世界优胜劣汰的第一回合——这也是当时的想法。在我和大多数想要、或者是被迫要进入这个行业的人看来,资格考试难得变态。
但它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变态的。
一切都是因为斗神叶修。
哦,当时他还叫做叶秋。

01
那个纤瘦少年来到猎人资格考试会场之后,沉闷了几百年的会场突然沸腾起来。
他身着猎装,腰间别着柄蓝色的宝剑——我后来才发现那柄剑看起来是蓝色,其实是因为上面的宝石,最大的一块儿是剑柄上的蓝色托帕石。当然,璀璨的托帕石也没有亮过他的眼睛。
来参加猎人资格考试的,都是这片大陆上的身手佼佼者,肌肉虬结、高大魁梧者比比皆是,少年不壮也不高,翻身下马就往人堆里钻,实在很是令人侧目。
“嘿,小兄弟,你也是来参加猎人资格考试的?”果然,立刻就有人问出来。
“当然!不然来这里做什么?”少年笑着转过头来。
“哈哈哈哈——”络腮胡男人仿佛听见一件顶可笑的事儿,他的笑声一圈圈荡开,传染给了其他人,会场顿时像一锅煮熟了的肥肉汤。
蓝色的光闪了一下。
笑声戛然而止。男人的络腮胡子从下巴的最低处齐根而断,悠悠落地。
他下颌的胡子只剩下一条锋利的直线,搭配着脸上还未完全褪去的僵硬笑容,滑稽十足。
少年收剑入鞘。
“哈哈哈哈哈这样是不是更好笑啊?你也太逊了都不躲一躲吗哈哈哈哈!让我用冰雨帮忙清理胡子的你还是第一个哈哈哈应该感到荣幸啊!下次再有类似需要我可是要考虑考虑收费的!”少年捧腹大笑的同时,自顾自噼里啪啦地说着。
这真是一点都不酷。我望着这聒噪的少年想。
会场又叽叽喳喳喧闹起来,不知在议论着什么,不过很快就又有人站出来说话了:“你刚刚提到‘冰雨’?那么你就是……”
“黄少天。”少年打断他。
“原来阁下就是剑圣黄少天。”站出来的大汉抬起一臂微微欠身向他致意,然后回到了人群中。
我认出那是雇佣兵之间表示敬意的礼节。
雇佣兵也和赏金猎人一样可以领取悬赏任务,不同的是他们只能团队作战,然后平分酬金——这样当然没有猎人们赚的多,所以很多上进的雇佣兵都会来参加猎人资格考试。
但金钱不过是次要的。
赏金猎人真正吸引人的,是这个身份所带来的无上荣耀。
我问了问身旁的兄弟这个“剑圣”是什么来历,他正好也是个雇佣兵。
他告诉我,只要有剑圣黄少天的团,无论任务是什么,完成率是百分之百。而剑圣所配的剑,名叫“冰雨”。
我点点头。原来是雇佣兵中顶有名的人物。

这次一次考试第一轮考骑术。
哥哥没能通过。他一向没有做猎人的天赋。我只能安慰他。
第二轮考箭术。
我和黄少天一起通过了这两轮。只不过他第一,我倒数第一。我们之间只有二十九人了。
还有最后一轮。
我紧张地等候着那个身高不足五尺的侏儒考官宣布这一轮的项目。刀术是我的短板,我祈祷着不要这么碰巧。
侏儒考官吉吉塔用糯米一样的声音拖泥带水地宣布:“最后一轮,考试项目自选,考试方式是对战。”
我松了口气。同时听见所有的考生松了口气。
“本轮主考官——斗神,叶秋。”吉吉塔坐实了他可恶的拖泥带水。
所有人闻言,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哦,不,黄少天没有。他的黑眼睛更亮了。
但他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呢?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短板,考官也有:侏儒考官吉吉塔不擅骑术;美女考官莉莉丝不擅剑术;冷面考官卡卡东不擅易容术;笑面考官卡卡西不擅体术;还有我父亲,绅士考官不擅追捕术……任何一个考官,在我们自选项目的前提下,都是有希望战胜的。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短处,但是封号斗神的猎人叶秋呢?
他没有!
造物主才不是公平的。我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我不信上帝。
但是为什么?我简直可以看到自己这次功败垂成的惨淡结局了。为什么斗神会来当考官?而且还是对战!
上一次用对战这个考试方式,已经是几百年前精灵王瑟兰迪尔用来考验他的儿子动的手脚了!

02
彼时的叶秋虽年轻,却已是宛如神祗的存在。
他手持战矛“却邪”坐在马上,将我们带到空知林,笑吟吟说,这里就是考场,你们要不要一起上?比较节省时间。
他话音刚落,黄少天的剑已到他头顶了。
剑定天下。
一上来就是最后一式。
“废话少说!什么斗神叶秋?项目什么的就不用选了!本少一个人就打败你!看剑看剑!”一同落下来的还有语速奇快的叫嚣。
叶秋抬手,战矛平举,挡下这气势如虹的一击。竟像伸了个懒腰一般简单。
“哟,有杀气!”他挑眉笑,“不错不错。”
冰雨与却邪顿时战在一处,银光与蓝光划得人眼花缭乱,金石碰撞之声与黄少天的吵嚷不绝于耳。
这一切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被却邪指住柔软咽喉的黄少天闭上了嘴。
“黄少天是吧?你通过了。考试没说一定要战胜我,我觉得合格就行。”叶秋收回却邪,后面一句是说给我们听的。
黄少天刷一声收剑,说:“不,我明年再来。”他盯着叶秋的眼神分明在说,你给我等着。
他转身抬手在嘴中掐出声口哨,唤来坐骑,上马绝尘而去。
叶修望着他的背影,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这一年是我第一次参加猎人资格考试。
已经不记得通过了多少人,但记忆犹新的是,除了黄少天,没人能在斗神手下走过两招。我更惨,一招就被解决,自然没能通过。

第二年我和哥哥果然又看到了黄少天。
哥哥仍被淘汰,而我通过了叶秋的对战考试,正式拿到了猎人资格。
“你进步很大。”叶秋三招打败我后,和我说了这么一句。
我很惊讶,他竟然记得我。
然后我发现每个到了最后一轮的人,无论是否通过,叶秋都会给他们留下一句评语。
一针见血的评语。
我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信仰斗神的。
如果上帝不可信,那么斗神叶秋可以。
父亲亦是从这时开始讨厌叶秋。因为他的严格,哥哥无法通过最后一轮。

黄少天仍然惜败,于是拒绝通过。
第三年仍旧。
第四年,第五年……
空知林的落叶铺得越来越厚,底下的还未腐烂化泥,新的就覆盖上去。
深的黄,浅的黄,枫树红得烧起来,松树郁郁青青凝成一团。
剑齿虎不太能见到了,精灵已经退入森林深处,林狼的族群欣欣向荣。赏金猎人仍是不算庞大的群体,新老猎人的交替始终平稳过渡着。
我从一名新猎人变成优秀成熟的猎人,又从猎人升任了猎人资格考试的新考官,黄少天和哥哥还是没能通过资格考试。
当然,他们情况完全不一样。

不知何时开始,总之是在我为了赏金猎人的荣耀和财富东奔西走的这些年间,黄少天已经改变称呼,叫斗神为“老叶”了。
我感慨着,岁月倥偬。剑圣已经可以和我心目中那座神祗并肩而立了。

03
在父亲的要求下,哥哥继续参加了资格考试。
尤其是我已经成为考官,父亲不能接受两个儿子像这样相差甚远,他一如既往的表现得很绅士,但我知道哥哥让他觉得在其他考官面前很没面子。
“这次你一定能通过。”父亲对哥哥说。他脸上有种孤注一掷的神情。
我看着哥哥深深低下去的头,胸膛里的东西好像爬满了藤蔓,每跳一下都疲惫不堪。

最后一轮,黄少天依旧第一个冲上。他们的单挑已经可以持续很长时间了——纵然黄少天还是奈何不了斗神。而且有意思的是,这个过程中的语言,由黄少天单方面的废话变成了两个人的交流——应该是早就如此了,只不过这年我才作为考官在一旁观战。
“老叶!你这招太不要脸了!三段斩!连突刺!回风式!落英式!”黄少天叫着。剑光霍霍无从辨认,我觉得他其实是在瞎喊招式。
斗神刚刚明明可以踢他一脚借力闪避,却挠了他腰一把,黄少天似乎是怕痒,剑锋一下走偏。
“兵不厌诈。”斗神从容道。我想他是觉得这样比较省力吧。
……
无论过程如何曲折,结果总是没有新意的。我打了个哈欠。即使和谁都能聊几句,懒懒散散,随随便便,斗神也还是那个最强大可靠的猎人。
那天的最后一位考生是我的哥哥。
除了我和父亲,考生考官差不多都散尽了,只剩下黄少天。
我的心悬着,然而到了第二招,哥哥本已招架不住之时,斗神忽然长矛一抖,挑飞一样东西。
“小心!”黄少天的喊声几乎同时发出。
下一刻,斗神已经到了父亲跟前。却邪落沉,父亲闷哼一声,捂住右手腕弯下腰去。
有什么物什落了地。
我顾不了其他,冲上去扶住父亲,失声叫道:“怎么回事?”
黄少天拾起地上的东西,对父亲喝道:“赏金猎人对付剑齿虎的嵌金橡树子!你为什么偷袭?”
我惊愕又茫然。
斗神拍拍黄少天的肩,轻声说:“这考生是他的儿子。”
父亲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赏金猎人的身份是荣耀,不是炫耀之资。”斗神看着父亲,平静地说,“我这一轮,是最后一把保险锁。迈过这一步成为猎人,就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而我希望迈过了这一步的人还能走得更远,不是去送死。雇佣兵也没什么不好嘛,你看黄少天。”
“靠!好好说事提我干嘛!本少是一般的雇佣兵吗?!”黄少天骂。
他们离开了。
那天之后,没有一句关于这件事的流言蜚语传出,但父亲再也不能当赏金猎人了。斗神并不知道,父亲的右手在上次任务中已受了伤,却邪这一击,彻底葬送了他的猎人生涯。
父亲是恨斗神的,不然他不会加倍的对哥哥倾注心血。
可是我无法去仇恨。无论如何,是他错了。

04
风失去棱角,深藏在枝条里的叶子醒来。
冬天过去,新一年的猎人资格考试就又开始了。
黄少天和哥哥报了名。
我打着哈欠看黄少天再次败下阵来。
斗神捡回自己挑飞的冰雨,在黄少天走过来时,和他对视一眼,手一扬,将剑随意地插进了他的剑鞘。
我忽然就意识到他们在一起了。
那一瞬间他们没有任何语言的交流,动作也没有任何逾矩,一切都普通得不能更普通。可是我知道,他们在一起了。或许是因为,去年冬天,我刚和我的妻子结婚。
黄少天瞪着斗神,嘴里噼里啪啦没停,斗神抬眸,不知道回了一句什么,把他戳得差点又要拔剑。
我不自觉地微笑,肯定了刚才的想法。

哥哥没有通过。
我再一次接受了这个结果,哥哥看起来比我接受得更坦然,于是我再也没有什么理由去安慰他了。
考试结束后的一整个下午,我独自在空知林里游荡,脚步和思绪都漫无目的。
到了一处丛林深处,隐隐约约有喘息声钻进耳朵。
我本以为是春天到了发情期的林狼,便潜过去,想趁此机会捉回来给妻子做一身新的猎装。可是走近了,渐渐发现不对。
“叫呗,没人。”喑哑的人声响起。
我窘了,登时定住,好在提前察觉,没惹出动静。
“滚滚滚!废什么话!你倒是动……啊!”另一个人骂道。
一声笑,草丛一阵响动。
“嗯……老叶,叶秋……”呻吟声像是从嗓子眼儿里滚出来,一派溃不成军的支离破碎。
这是……斗神和剑圣!被发现了会被灭口吧!我心惊胆战地想。
“叶修。叫叶修,嗯?”嗓音沉沉。
“你……唔!叶修……慢点!”他大概是想问个明白,却被干得没办法,识时务者为俊杰,先叫了再说。
他妈的。我冒着被灭口的危险,咬牙溜了。
总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斗神其实叫叶修?——不,这并不是我落荒而逃的原因。
原因是我再待下去就特么的要硬了。
他们是快活了,这荒山野岭的,我找谁解决去?

05
那事儿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见到斗神和黄少天都诡异的尴尬。而且是单方面的。他们两位大神该怎么单挑还是怎么单挑,该怎么调情还是怎么调情。
其实他们都很谨慎,从没在公共场合有过太亲密的接触,但那些幼稚的行径内里隐忍的情意,如今看来都昭然若揭。
对了,妻子身为猎人,亦是斗神的信徒。她每次跟我嚷嚷斗神性感的时候,我都很想告诉她,人家是干男人的,你就别想了。但最终忍住了,不是怕被灭口,是因为我知道我只是在吃醋。说出来被她发现,那就太没风度了。
有了妻子,从前的阴霾似乎都是前世的了。我和哥哥现在身份悬殊,不知不觉疏远了许多,对于父亲,我更是在逃避。
黄少天不在的时候,斗神似乎无聊得很,逮着谁都能指教一二,大家都被他虐怕了,于是把困难的悬赏任务都留给他,替他找点事儿做。
赏金猎人的任务都由总工会管理,斗神声名显赫,是工会里资格最老的长老之一,却更像个挂名长老,连那些难度与他实力相符的任务都分不到,需要我们塞给他。我进入工会上层后才知道,他已经游离于核心之外很久。
某天晚上我在工会值夜班,听见林狼在殿外呜呜嚎叫,想起来已到月圆之夜,就准备去点燃大门口的火把,长廊行过一半,却听见本该无人的会客厅有说话声。
出于警惕,我驻足听了下去。
“你还是坚持这么严格吗?”一人质问。
我并没有听出这是谁。
“只要我还是最后一轮的考官,我就这样。”一人淡淡道。
这个我听出来了,是斗神。
“工会到现在还是十年前的规模!一堆报酬丰厚的任务只能放着发霉,你不觉得你的做法错了吗?”
“呵呵。猎人不是工会用来赚赏金的工具。”
沉默。长久的沉默。
我手中的火把在风中摇曳,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失足跌落黑暗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最开始的声音说:
“把契约签了吧。”
然后又是寂然。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我赶紧拐进了另一条走廊。出来的是工会会长陶轩。
我明白,我又知道了一个秘密。

06
斗神从此销声匿迹。
吉吉塔一脸怨念地说,他嘲笑我个子矮的仇我还没找他报呢。
其实他早就找过了,但打不过人家。
莉莉丝一脸惋惜地说,斗神大大答应教我的剑术还没教呢。
其实她只是借这个搭讪吧。
卡卡东冷漠地说,我还欠他三十个金币没还。
他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斗神欠了他三百个金币没还。
卡卡西笑得有点惆怅,他说,斗神很强。
废话。我想。
但考生们都很高兴,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怨恨斗神很久了。
猎人资格考试的最后一轮恢复了斗神未担任考官时的制度,这一年,哥哥和黄少天都通过了。
黄少天在最后一轮打败卡卡东后,有些迷茫地看到了我。他大概觉得我面熟,拖着冰雨走过来问:叶……叶秋呢?
空知林的黄叶被他踩得咔咔响。
我摇摇头。
我还想做一名赏金猎人,就什么也不能说。
他踩着咔咔响的黄叶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剑圣的背影,竟然有点茫然失措。
冰雨很沉重似的,被他拖在地上划拉,我发现上面的蓝色托帕石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凹槽。
空知林里,深的黄,浅的黄,枫树红得烧起来,松树郁郁青青凝成一团。风像一条河流,冲刷着昔日的人迹,很快,这里就会和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剑齿虎神出鬼没,林狼兀自繁衍,精灵唱着古老的歌谣穿行其间。
等风睡了,斗神就变成传说,唱进精灵的歌谣里。
枫树松树不会记得,剑齿虎不会记得,林狼不会记得,歌谣也不会记得:斗神还曾是剑圣的爱人。

07
哥哥在成为赏金猎人的第二年的一次A级任务中永远睡去了。
他的一生太累。这样也好。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愿望,但我想,父亲的夙愿总算是完成了。
我没有想到的是,父亲开始为斗神鸣冤。
他在九点钟的市集慷慨陈词,儿子刚成为猎人的卖龙蛋的婆婆在自己的货架上捧起一个砸到他头上。
他在母亲们浣衣的维塔河边苦口婆心,那些母亲把盆中的脏水泼他一身。
他在猎人资格考试的报名现场高声疾呼,被准猎人们围殴。
他再也不是我记忆里那个绅士考官了。
他说他错了。
他说,斗神离开后,还有很多很多哥哥这样资格未够的孩子通过了猎人资格考试,他们是去送死——他已经害死了他的儿子,他要赎罪。
没有人听他的。大家轻松通过猎人资格考试,赢得荣耀与财富,高兴还来不及。
大家叫父亲“疯子”。
我一次又一次从众人的唾骂或围殴中救出父亲,把他带回家。
每当这时,父亲就会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盯住我,迫切地问:孩子,你相信我,你那么崇拜斗神,你相信我的,对不对?
我点点头,父亲眼睛里的湖面就裂开了。
他老泪纵横,哭得像多年前,那个被他逼着参加猎人资格考试的孩子。

我在空知林碰到了黄少天。
空知林已经不再是考场,寂静在鸟鸣声中回荡着。
我到的时候,黄少天已经不知在那里待了多久。他躺在厚厚的落叶上,像一只被猎人射中的大鹏鸟,手脚大大地摊开,听到我的脚步声,又如灵猫一样倏然窜起,转身的刹那,眼睛比冰雨剑上的托帕石还亮。但冰雨剑上已经没有蓝色托帕石了,他看到是我,眸子就黯下去。
我知道他等的不是我。
黄少天等的那个最强的猎人,被会长一纸契约书解除了猎人资格,我知道,但我不能说。因为我自私。
我在他身边坐下了,带着满腔的羞愧,仿佛是在惩罚自己。
“我知道你,你是那个……‘疯子’的儿子,对吧?”他忽然开口,又因为想不起来父亲的名字,转过脸来给我一个歉意的目光。
“嗯。”
“代我谢谢你父亲。”他说。
“好。”
我们又坐了一会儿,黄少天再次开口,自言自语一样说:
“你知不知道,一个神话故事?……传说,塞浦路斯的国王,叫作皮格马利翁,爱雕塑,他雕了一位美女,越看越爱,希望她活过来,日日夜夜凝望她。最后,美女就活了过来,成为了他的妻子。”
“我没听过。不过,我的故事和它很像。你想听吗?”
“嗯嗯嗯。”剑圣有些心不在焉地迭声道。
“从小,我的父亲就一心想让我成为赏金猎人,第一次考试,我是被逼着参加的,最后一名,”我自嘲地笑笑,“但是我很幸运,看到了你和斗神的那场单挑。你们打得很精彩,不,是惊艳。那时候我才觉得,当一名猎人,像斗神那样的猎人,一定是一件有趣而荣耀的事情。”
“哈哈,没想到老叶那个家伙还能当别人的榜样。”黄少天乐了。
“我成为了赏金猎人,后来,又当上了考官。当考官的第一年,我负责第二轮。第二轮的考生中,有一个小姑娘,她像一只小翠鸟一样朝我扑过来,我忽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除了她。那时候我就想,她一定是我的妻子。那一轮,我魂不守舍地输掉了,她通过,却大骂我歧视女孩子,放水,追上来找我单挑……”
“哈哈哈哈她后来不会真的成了你的妻子吧?”
“是啊,我们已经结婚三年了。”我说出这句话,开玩笑似的想,终于轮到我虐狗了。
可是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我没说,我们和你们其实很像,说不清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或许兼而有之。
黄少天点点头,很认真地对我说:“祝福你们。”
“谢谢。”
“所以啊,我相信他会回来。”黄少天喃喃说。

08
今天是一个大雨天,春雷滚滚。
天气原因,猎人资格考试的报名现场罕有人至。我正坐在报名桌前打着盹,潜意识里翻涌着那些往事,一个身着斗篷,挡雨的兜帽都滴着水的人快步走了进来。
“报名。”他边走边说。
“报名费十个金币。”身旁与我一同负责的同事道。
“呵呵,又涨价啦?”男人还未上前便将一袋金币丢到桌上,啪一声彻底砸没了我的瞌睡。
回忆褪散,时间平展。
我诧异地看着这人脚步未停,轻车熟路向后台走去。
“这人谁啊?”我都没看清他的脸,报名不是要登记姓名的吗?
同事打开那个装金币的小口袋,里面有张提前备好的字条,他惊讶:“叶修?去年那个突然出现的没有猎人资格的赏金猎人!这家伙可是把工会搅得天翻地覆,怎么也来参加猎人资格考试?”
“嗯?”妻子好奇地凑过来,问我,“这人什么来头?”
“他是……”
我忽然看到那人一拐弯,腰间有什么东西闪耀了一下,令人目眩的明亮——那是一块蓝色托帕石。
我咽下了没来得及出口的“斗神”二字,望着他的背影,握紧了妻的手,轻声道:
“他是,皮格马利翁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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