遐依

*《我在故宫修文物》设定

*本章bgm：空（林志炫）

*字数：2430

47

云开雪霁，浅淡的日光在从地板这一头，慢慢移到那一头。因为不断进行的工作的缘故，室内翻涌着些许铜锈与尘埃的陈旧气息。身处其间的两人浑然不觉。

回来的苏沐橙乍一进门，下意识地拱了拱鼻子。

“叶修哥！”随后她径直把一只卷轴和一只厚厚的文件夹按在叶修桌上。

叶修连忙双手上去把她扒起来：“小祖宗，这可是拓片原件，你别乱来。要说什么就说。”每次她当面称呼他加上那个后缀叶修就知道一准有事。

“你当初怎么不直接自己掏腰包，干嘛申请研究所的款子？现在拿出来手续都这么麻烦……”

“行规忘了？现在既然干考古就不能有个人收藏。”叶修无奈道。

“是是是……陶轩来过了？”苏沐橙突然进入正题，把黄少天吓了一跳。

祖宗诶，你可别出卖我啊！黄少天默默学着叶修叫了一声。

“来过了。你怎么知道的？”叶修打开文件夹翻看。

“我要走的时候碰到肖时钦了，他现在是陶轩组员嘛，说陶轩要带着他们去陇西了。”苏沐橙说。

“哟，坐不住了？他都多少年没下过地了，身子骨行不行啊？”叶修笑笑。

“有价值的都找到了吗？不会让他们捡了漏吧？”她略显担忧。

“怕什么？大不了我再去一趟。”叶修说。

苏沐橙点点头。

“他终于要正面来较量了。”

黄少天望过去，发现叶修的表情有些复杂。理所当然的战意，还有一枝落寞旁逸斜出。他所要作别和埋葬的，不仅是学术界的陶轩时代，还有那些他们曾经心无旁骛共同奋斗的岁月。这神情消失得很快，最后定格的，仍然是静笃的笑意。

叶修翻文件夹的手停住，抽出最下面那几张纸，疑惑地读了几行：“这是少天那份材料吧？怎么在这儿？”

黄少天听到自己名字，心中有铃一响，支起耳朵凑过去看。“这个怎么在你这儿？”刚看了一眼就从叶修手里抽过来。

苏沐橙忙道：“不好意思，我差点忘了，所长托我把这个还给你，当然，所里还有存档的复印件。主要是托我谢谢你，帮我们研究所挽回了这么一尊大神，哈哈。要不是你当初写这份材料，研究所都不知道却邪送到这儿入库了——陶轩代表所里派人去收出土文物，结果做了手脚送到这儿来。”

“他受处分了吗？”黄少天皱眉，他觉得别扭，却并非因为陶轩的事。

“当然。”苏沐橙挺高兴，又有点不甘，大约是嫌处分不够重。

“这是我分内的事。”黄少天说，“我很喜欢却邪。而且，道谢的话，老叶第一天来就说过了。”

叶修抬眸去看黄少天，他的高兴一向是雀跃的，眼睛很亮，嗓音很清，神采奕奕，可此时，黄少天的声音不够轻快，目光不够明朗，像一场用男中音唱出的歌剧，缺乏高潮，低谷难明。他莫名就有些心悸。

毫无察觉的苏沐橙拍拍黄少天的肩，往他手里瞅了瞅说：“你的字也练得不错嘛。”

纸上的字形偏圆，而内有骨，棱角峥嵘，力道浑厚。走笔快时，可以看见顿笔处芒刺勾连，像一只只炸起毛来的圆脸猫科动物，凛凛犹立。

大概是狮而非猫。

48

下班后叶修信守诺言，把文件夹和卷轴放进黄少天自行车的前篓安置好，骑着那辆老凤凰，拐去了另一个方向。

拜叶修所赐，黄少天不时要注意一下那个探出大半截身子的卷轴，便一直落在他后面，不由抱怨：“真是累赘，你倒是甩手掌柜当得逍遥。”

“呵呵，我又没有车篓子。”叶修表示心安理得。

他们沿着宫墙外围的护城河一路骑过去，持续的低温加上一场大雪，本就不宽的河面正冻得瓷实，平滑如未开光的镜，河边清瘦的树木覆了一层白绒。一侧皆是疏落寥廓的冷色，一侧却是煌煌宫殿，长长的宫墙红得暗沉，落了雪更显恢弘庄严。

“去哪儿啊？”宫墙到了尽头，紧接着被留在身后，而叶修仍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黄少天看看天色，冬日的夜已经早早蓄势待发，于是问道。

“不是太远。”叶修说。

渐渐的，河对岸的楼房建筑稀疏了。又过了一阵，河的流向几乎是以一个骤然的垂直转弯，横在两人面前。护城河环绕宫城，这是到尽头了。此时，河对面的楼房已经彻底隐没，隐没在一片树林中。

雪被之下，长青的树林透出一片蓊郁的绿意。

叶修在这里停了下来。

黄少天一脸疑惑地跟着停下自行车：“老叶，你没魔怔吧？这就到了？这里啥都没有好吗？你别说是带我来看护城河看小树林啊！”黄少天不是不知道这里有一片林子，毕竟北京的树林少得可怜，他还知道这片林子大多是广玉兰——但稀有不等于珍稀，它并没有多大观赏性，花季时倒是有硕大的白色花朵，黄少天也曾在路过时隔河而望。

“跟我来。”叶修弯腰锁好车，向河边走去。

黄少天紧了紧领口，满腹狐疑地跟上。

寒风跑过，冬天在两人肩头呼吸。

叶修伸出腿在河面踩了踩，冰面纹丝不动。他站了上去。

“我去！你快回来！”黄少天心头一紧，伸手想去拉他。
叶修退后一步躲开他的手，不置可否地说：“你先站那儿别动。”

黄少天闻言，虽有不甘但还是驻了足，唯恐他踩裂冰面：“老叶我告诉你啊！No zuo no die！你到底要干嘛？”

“没事儿。”叶修又往前走了一段，还使了点劲踏了几下，看得黄少天心惊胆战。“我们过去吧。”他走回来说。

黄少天缩着手，围着围巾，露出两只冻得红通通的耳朵，一脸难以置信：“过河？我们俩？你开玩笑吧？！”

“谁跟你开玩笑，”叶修睨他一眼，捉住他的手腕把他引到冰面上。黄少天屏息，然而冰面很顽强，肯定了叶修对它的判定。

叶修见他松了口气，笑了：“放心吧，我走过。”

黄少天砸他肩窝一拳：“不早说。”

呼出的白雾在两人之间交融，不分彼此。

不知是不是看出他还是有些不安，叶修改握住黄少天的手，牵着他向河对岸走去。

冰面有不少冰渣，并不像镜面那么滑，但比起地面的摩擦力还是远远不如的，黄少天小心翼翼，叶修便放慢脚步。一条并不宽的河，两人却走了很久，远远看去，如同漫步。

北风凛冽，在空旷处变本加厉，两人的头发都乱了，寒凉从一些漏洞钻进衣服，一点点把暖意往外掏。黄少天落后叶修半步，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手中的温热。

黄少天的目光不自觉落到相握的手上，因为袖子的遮挡，他并不能看见两人的手，但那手心里的热，源源不断，实实在在。他感到冷与热交汇在体内，有悄然破土的暗自欢欣，更是融冰入骨的绝望。

这人那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那么正常，那么坦荡。而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握手，叶修不会知道，这于他而言是怎样的意义，又会给他怎样的甜蜜哀伤。

他只是牵着他。对一切的一切，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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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奖竞猜：少天练的啥字体？

* 对，我写的大概是个假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