遐依

*《我在故宫修文物》设定

*字数：3234

没踩刹车！一路飞驰！

53

群蜂再临。

在黄少天认出那款识的同时，蜂群从叶修指尖振翅而飞，音符一瞬间填满房间。

正是《野蜂飞舞》。

“哥要把谱子记下来，以后也给你来这么一出。”

几乎不需要思考，这个玩笑般的句子就从厚厚的时光里飘出来，飘到黄少天的耳边。

扑面而来的蜂蛰中他，毒素直抵神经，麻痹了思维。黄少天几乎失语——他应该先问什么？问叶修为什么给他弹这首曲子？问这拓片从何而来？还是问，为什么让他“别走”？为什么带他来这里，又为什么带他去看那口老钟？

叶修的视线施施然转过来，却微微垂睫，只停在黄少天的面部以下。目光有了重量，空气有了重量，音符有了重量，所有的时光都塌缩，凝结到奇点，奇点之后，一切仍未可知。于是他竟也不敢抬眼。

黄少天呼吸一滞。

害怕失去的，何止他一人呢。

怎样定义一个人的生活？生活是这个人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叶修的钟里藏着他的过去，他的现在是为黄少天弹奏一支曲子……他在以为黄少天想要退出他的未来时，说，别走。

叶修转回视线，专注于拓片的内容与演奏。黄少天这才发现，蜂群飞了不出半分钟，便那里缺一只，这里多一只，有的飞得低了，有的高了。音符七零八落的维持着曲子大致的模样。

两个人如同最有涵养的观众，为蜂群并不美妙的舞蹈保持着安静。曲子末了，舞者纷纷退场，空旷已极的舞台下面，只剩下两个观众。

一个动了，他站起来，向另一个走过去，有些慢，却并不迟疑。

“手生了。”他终于走到另一个面前。无数沉甸甸的语言压在嘴边，说出口的，只是最无足轻重的几个字。

可黄少天摇摇头。他怎么会不明白？

哪里是他手生，是辗转太久。这种篆刻在金属器皿上的文字，据容庚《金文编》记载，共计3722个，其中可识别的有2420个。用古法记下现代的钢琴曲的曲谱，再将古琴谱重新变成音符。它竭尽全力保持着大致的模样，等他相认。

这蜂群飞过大一统的盛况，飞过王朝覆灭的战火，飞过侠客的行吟及士子的浅酌低唱，飞了上千年，才抵达他的耳畔。即使曾有人演奏，也只会惊讶于它的怪异不合群，它不是下里巴人也不是阳春白雪，从不会有人知道，它们是一群蜂，是黄少天的蜂。

它们为他而生，此刻，才完成使命。

黄少天不明白的是，一贯话太多的人，一旦不说话，便容易教人误会。

在他摇头的一霎那，叶修伸出手臂，抱住了他。

黄少天被淡淡的烟草味笼罩住。这味道竟甘甜如饴，让他错觉此刻不过是南柯一梦。黄少天悄悄抬手，临空无凭的停在那里，迟迟没有回以拥抱——这梦境美得他几乎要落泪，美得像一面碎裂的玻璃，于是他不敢触碰，害怕一碰，这玻璃便会哗啦啦垮下去，只剩下一地尖锐的碎片。

叶修微微低头，将下颌搁在他肩上，错过了那只泛着红晕的耳朵。他全身上下所有的骨都在向他弯曲，最终让这个拥抱严丝合缝。

太紧了，太紧了，如果是梦，该醒了。

若还不能醒，就是真的吧？

“少天，”叶修在他耳畔沉沉吐息，“是我的错。不该让你等这么久。”

叶修侧过脸，嗅到黄少天颈边微甜的气息。他用了橙味的沐浴乳，清清淡淡的，不留神会忽略，深呼吸更加捕捉不到。这气息不是来自香水，没有哪怕是大致的留香时效之说，就像一段缘，不知何时便会消弥。

缘不来渡人，人自去修缘。

可修缘，到底是两个人的事儿。

叶修的手向上，指尖没入他后颈的发尾，抚过黄少天的柔软的发，像晚风穿过树林，吹向平芜尽处。他自以为他们前世便修了缘，今生是命中注定，于是让黄少天一等再等。他以为不越过这条线，就能让黄少天置身事外，只做他的本行，做他自己最得心应手的事。可是他忘了啊，黄少天在他面前变成一只时常炸毛实则黏人的猫，他就忘了，这家伙原是一只狮子。

一旦侵入狮子的领地，全身而退便是妄言。

黄少天听着他的呼吸，觉得现实比梦境更加荒诞——这个人，他竟然在害怕？

“要不你吃点亏，跟我在一起呗？”

玻璃哗啦啦垮下去，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黄少天看见玻璃后面的叶修。他们站在一面玻璃的两侧等待彼此。一个隔着玻璃凝望着，克制着；一个背对玻璃张望着，绝望着。最后，叶修伸手推倒了玻璃，跨过来。

是真的啊。

他很想嘲笑叶修故作镇定，却发现自己连故作镇定都做不到。黄少天闭上眼睛，黝黑的湖被剪碎成晶莹的水珠，打湿了睫毛。湿漉漉的睫颤抖着，如一丛摇曳的苇草，如一只振翅的蝶。

他停在半空的手臂向上收拢，扣住了叶修。

“好吧，”他说，“便宜你了。”

窗外的雾气不知何时已经散尽了，贴在窗子上的薄薄一层，被日光涂成明黄色。

钢琴乖乖蹲在一旁不出声。

叶修眯着眼笑：“够了吗？”他被扣住好久了，一动不动。

“干嘛！这么快就不认帐了？吊了小爷这么久，给我多抱一下有问题？！”黄少天睁眼，如梦初醒，仗着叶修看不到，肆无忌惮地脸红，然后梗着脖子嘴硬道。

“没问题啊，”叶修在他颈边闷声笑，“就是少天大大抱够了的话，我们进行下一项？”

“啊？什么下一项？”黄少天闻言把手放松了一点，然而思维的线被咚咚咚的心跳声震断了，还没来得及重新搭上。

他没听见叶修回答，只感觉到肩被握住，拥抱有了缝隙，烟草味远了一点，然后以另一种方式卷土重来。

在唇舌之间。

是一个吻。

黄少天瞪圆了眼睛，目光直直跳进叶修眸子里，仿佛投湖自尽。叶修的染透温柔笑意的目光包裹他，如蚌包裹珍珠。

两个人都不闭眼。

温热的唇贴在一处，叶修等了一会儿，轻轻舔了一下他的下唇。

“靠！”黄少天猛地把他推开，“等等等等！”

叶修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搜遍全身，从口袋里抓出来一把糖。因为太过匆忙，好几颗从口袋里蹦出去，在地板上砸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黄少天脸上几乎要冒烟，看他一眼又躲开，打开手掌伸过去：“你最喜欢哪个味道？”

西瓜味的，蜜桃味的，橙子味的……各种味道的糖藏在五颜六色的糖纸里，躺在他手上齐齐望着叶修。

如果给吻一个味道，一定能记得很久很久。就像他一直记得那天晚上，他吻叶修，是橙味儿的。黄少天也想让他记住自己的味道——最好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叶修没忍住，笑出声。

“靠靠靠！笑屁啊！快选！”黄少天也意识到这行为看起来有多幼稚，但已然退无可退。

叶修凑近，压着嗓子，宛如蛊惑般开口：“哥最喜欢你的味道。”紧接着，再次吻上去。他不知道，此时他整个人就像一颗清甜的橙子味硬糖，教叶修只想含着，吃了。

黄少天没再推开他，水润光亮的眸子里那么点儿不甘，很快被这个不再浅尝辄止的深吻融化得无影无踪。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点儿喘。

黄少天到最后有点脚软，被叶修顺手按着坐到钢琴凳上——他现在很庆幸自己是坐着。

因为他特么的硬了。

操！黄少天悲愤。不就是暗恋个人嘛，至于吗？

叶修正将拓片重新卷好，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等叶修转回来坐到他身边，他已经暗自平复下去。

叶修在琴键上随手按出几个音，问：“少天，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走吗？”

黄少天侧过去看他的神色，读出一丝歉疚和后怕，突然就发现了个天大的误会——

“老叶你太蠢了！”他敲了一下钢琴的最后一个键，在锐利的音符消失之前，捏住了叶修放在琴上那只手的四根手指，“以为我要放弃？傻了吧！我只是怕再跟你这么呆一起，要么得憋疯了，要么非得忍不住上了你！”

黄少天确实累了。他想歇一歇，冷静冷静。如果从来就没有真正走进过叶修，那么暂时退远一点又何妨呢？但更重要的是，他害怕。

他害怕万一越线就只有万劫不复。那还不如就这样装作若无其事的，陪着他走下去。

叶修挑起眉毛拿另一只手去揉他脑袋：“翻天了还？”

“诶诶诶你停！”黄少天一边躲一边意识到有问题，“话说回来，你怎么这么确定，我也……？”同样是暗恋，叶修一下子看穿了，他自己抓心挠肝成这样？

那句话太肉麻了，他的声音一下子低下去，快低到没有了。

但叶修还是听到了，脸上浮出一丝戏谑：“少天大大不记得那天晚上自己干了什么？”

黄少天面色飙红，震惊：“卧槽！你是在装睡？！要脸吗！！”

“反应这么大？”叶修反而疑惑了，“我没装睡啊，只不过一大早醒来就发现你抓着我的手不放，嘴里还念叨着‘别撒手’，‘别一个人’什么的。”

黄少天恍悟。他那个梦！还好还好……还好什么啊！这也很丢人啊！

“所以你才跟我说‘别撒手’？你怎么知道我抓着你的手不是梦见前女友？”黄少天追问。最好的防守就是反击！

叶修摇摇头，懒懒散散的神情，带着已经击败所有情敌的胜利者的大度：“少天，别闹了，一定是我。”

“你妹！谁给你的自信？”黄少天简直无语。

“你啊。”叶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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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终于在一起了，潜水的不来吐个泡泡吗？

*附上bgm的一段歌词，一首德语歌，吃我安利！

（私心把翻译里的“们”都删了2333）

Ihr seid mein Leben.

我已视你如命，

Ihr seid die Welt fｕr mich.

你是我的山川河流，

Ihr seid mein Leben.

你是我的日月星辰。

—— LaFee《Danke》